群玉山

更漏子

第三章

海市气冲冲地闯进内室,方诸正抱着惟允和祝余在识一些简单的字,三个人听见她进来的声响齐齐抬头瞧她,海市不想在孩子面前发脾气,只能对跟着的奶娘道:“把孩子都抱出去,我有事跟公爷说。”

奶娘自然看得出太后的怒气,手脚麻利地抱走了惟允和祝余。海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压下自己的怒气,在方诸旁边坐下问道:“师父可是把药换了?”

“嗯。”方诸看海市的样子便知道她猜到了。

“为什么?”海市不解道,“为什么……不让我跟你有个孩子?”

“祝余不好么?”方诸反问道。

“祝余很好,她跟你一样是我人生中的至宝,”海市一把握住他的手,殿内暖阁地笼暖到让所有人都褪下了夹衣,唯独方诸的掌心依旧冰凉,“可我还想跟你有很多孩子,我们一起当一张大大的渔网把你牢牢网住,这辈子都逃不掉离不开我的身边。”

“你如今是太后了,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怀子。何况生育本就是女子的鬼门关,”方诸握紧海市的手,略顿了顿,道:“而且我不想我的孩子再做柏奚,这世间只有我是方氏柏奚便好了。”

“那我们可以好好教惟允,”海市不愿意放弃,“让孩子跟他一起长大,不告诉惟允柏奚的事便好了,他们会亲如兄弟,情同手足。”

“旭哥跟我亲密更胜兄弟,”方诸淡淡笑道,“他也从不愿我做他的柏奚,这或许就是方家的命运,当你拥有这项能力,就没有善终的可能。”

海市闻言眼睛霎时间边红了,泪珠映着方诸平静的脸庞,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,方诸用袖子慢慢帮她拭去满脸的泪水,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只是生死有命,但是我向你承诺,我一定努力坚持。”

“好,那我也再说一次,请师父牢牢记住,”海市努力收拾起泪水,抽出自己手紧紧拽住衣裙,“我会陪你到那一天到来,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去在乎什么天下职责,我都跟师父共进退。”话毕便起身离开了内殿暖阁。


瑟瑟秋风寒夜剪枝,凤梧宫内殿却点起了几座大烛台。玉苒把泛着血腥味的痰盂拿到殿门吩咐守着的小内侍处理掉,又接过新送上来的热水帕子,压轻了步子走到榻边,拧干了送到海市手中为她怀里的人擦汗。

“巫医大人,公爷如何了?”

方诸夜间突然犯了心疾,呕了两口血后便昏迷过去。秋冬之际本就是心肺孱弱之人的鬼门关,方诸白日里多是昏睡,夜间却时常胸闷气短无法平躺,盗汗淋漓,整夜不得安睡。他害怕影响到海市休息,便不肯与她同床,赶着她去偏殿安歇。海市不同意又不敢跟他怄气,好说歹说换在了屏风外的外间里,又挑了两个几个警醒的小医童轮流在方诸榻前上夜。

海市便是被药童呼喊拿药的声音吵醒的,连件外裳也没披就飞奔到方诸榻前,却见他脸色青白舌唇绀紫地昏厥了过去,嘴角仍带着血线。

巫医拿着紫艾在方诸手上灸着,又吩咐药童把刚煎好的药给方诸服下,见他脸色嘴上紫绀稍微褪去些,才起身对海市道:“公爷的病虽险,但是已经缓下来,娘娘不必太过担忧。”

海市点点头,让巫医下去,又吩咐殿外的人熄灯散去,只留了近身的几个人守着。方诸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湿透,海市又怕骤然给他换衣惹得他不舒服,只能紧紧抱着他。她细细沉思,近日方诸情绪一向稳定,今夜骤然发病,思来想去只有今日为孩子争执的事情了。

“师父,其实我又何尝不懂你的苦楚,”海市心里叹道,“只是我又该如何留住你。”

玉苒看海市眉头紧锁,便劝道:“公爷已经缓过来了,娘娘去休息罢,这里奴婢们守着就行。”

海市不答她的话,喃喃问道,“玉苒你说,如果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好,但是又因此生了嫌隙,这又该如何是好。”

玉苒不知道他俩的争执,只是听宫人们说太后气冲冲去找了公爷说了些什么,二人不欢而散,心里也没有十分的说辞:“既然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好,为何不能互相理解?这世上的人虽能两情相悦,但终究各有各的际遇,若有意难两合的时候,还需得松手。”

“松手?”海市不解,“难不成好不容易的相守,便要放弃了?”

“奴婢不是这意思,”玉苒看向海市怀中的方诸,“您从小在公爷膝下学艺,公爷的脾气您是再清楚不过了,心里若有了主意岂是会更改的?这两年公爷熬的辛苦,不仅是为了大徵,也是为了您。您看在眼里,更不必逼得那么紧,让公爷心里轻快点岂不更好。”

海市低头不语,怀里的方诸却似要醒转,他皱起眉头轻轻哼了一声,海市忙把他扶坐正些,一手顺着他的胸口一边轻轻唤道:“师父,师父,心口还疼吗?”

方诸只觉得胸口又疼又闷,身体像被大石压住,根本提不起力气动弹。眼前明明暗暗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海市在抱着他,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,声音暗哑如蚊:“我没事,不用守着我,快去休息吧。”

“我现在放你躺下,你自己能喘的过气吗?”海市只恨这个人总是强撑着骗她,“你让我去休息,是觉得我没心没肺能睡着?”
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方诸又喘了一会儿,才道,“明天还要上朝,让臣工们看见又该议论纷纷。咳……何况现在我们一家子小的小,病的病,咳……你更不能倒下。”

海市哪里不懂这个道理,只是看见心头挚爱在生死间挣扎自然是心急如焚,只哄他道:“师父先休息,等你睡沉了我再去,要不然我不能安心。”

海市让玉苒支起几个靠枕,慢慢扶着方诸半靠半躺着,他很快又昏沉了过去,海市盯了他一会儿,见他呼吸虽艰难但还算平缓,又嘱咐了药童好好守着,这才起身披衣走向外间。


如此过了十日,已经到了冬日,天启即将迎来第一场大雪。内殿里暖如春日,瞧着方诸今日有些精神,奶娘们把两个孩子带到他身边,榻上都是绣枕裘被,也不怕惟允和祝余磕着碰着,便由着他俩在方诸榻上又走又爬。祝余是个活泼性子,跟惟允直玩得一头的细汗,安静下来才肯到方诸怀里让擦,方诸怕他俩汗凉了反而着凉,便把他俩揽到自己的被中给换了温热的小夹衣。等到他俩在方诸怀里睡着时,已经过了午时。

方诸让奶娘把惟允和祝余抱走,又喝了中午的药,依旧没听到海市回来,心里不由得疑虑,便让人传哨子来一趟。

哨子来得很快,进了内殿前还细心地把身上铠甲卸下,又散了寒气才敢进去。

“公爷。”哨子行了礼,抬头观察了方诸的脸色,“您今日的精神好多了。”

“近日朝廷可有什么异动?”方诸问道,“还是哪里有旱灾雪灾?”

“朝廷一切都好,瀚州今年来已下了数场大雪,可能会报雪灾,只是大公子这些年来在鹄库励精图治,尚能支撑得住。”哨子回道,他并不想方诸为这些操心,“公爷放心,您修养身子才是要紧。”

方诸心中更是疑惑,这些日子他病得昏沉,夜间辗转时只是迷迷糊糊记得海市进来过,检查他是否起热后便也走了,想来那时夜已经深了。

“那这几日海市在忙些什么,早出晚归也不见个人影?”方诸问道,“她在宫里还是出宫去了。”

“太后这几日都出宫去了。”哨子心里忐忑,“前天去了城外白马寺,今日下了朝处理朝政后又出宫了。”

“什么?”方诸心底一急,只觉得眼前一黑,狠狠喘了两下便作势要起,吓得哨子一把扶住他。

“公爷莫急,张承谦跟着,属下又派了暗卫跟着,不会有事。”哨子劝道。

“这几年抓的乱党还少吗?你们就这样由着她出宫?她已不是霁风馆的小公子了。”方诸缓了一下,“你可知晓她出宫所为何事?”

“属下不知,太后也不肯告知。”

方诸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扶我起来。”

哨子不敢说话,见他脸色不似要发病,便服侍他穿了鞋,又取来狐裘大氅为他披上,半扶半抱揽着他起来。

方诸在暖阁内走了两圈便觉得没了力气,只是心下又担心海市不肯回榻上安歇,“你让人传话,让海市办完事尽快回宫。”

“是,”哨子扶着方诸到书案旁的软榻上靠着,又眼神示意一旁的药童们仔细看顾着,才下去传话。

方诸已经乏累,只是心里牵挂着海市,始终留着一丝清明,朦胧间只听见药童回道:“公爷,巫医大人求见。”

Tbc

好久没更了哈哈哈一转眼斛珠都播完了,再翻翻这篇文只能说是我设想里后期是蛮重口的,he还是be说不定,反正诸咪会被我虐惨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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